本地藝術家臥虎藏龍之地 SENSE99 將於本月搬遷，概嘆香港逐漸褪掉的色彩｜EPILOGUE OF HOME

正午時分走在繁忙的中環地段，盛載的是人來人往的白領族，坐立於威靈頓街有一棟唐樓，晚上搖身一變成酒吧，是城中創意人最愛聚腳的藏身之地，有點像倫敦的地下俱樂部Heavens，想當年John Galliano和Jean Paul Gaultier也是常客，香港的版本我們有 SENSE99，各類型的藝術家你都可以在威靈頓街99號遇到。倘若你今天下班想前往拜訪，按了這個沒有門牌的門鈴都未必有人回應，作風有點像時裝界的Martin Margiela，SENSE99一星期只開放數天，一晚是Jazz Night，只放爵士樂，其餘只有兩至三天開放給公眾，上層是供大家隨意玩玩音樂的小舞台，下層是讓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欣賞本地藝術的空間。

十五年間這個曾經凝聚過多位創作人的「避難所」將於本月搬遷，我們帶不走那草綠色的鐵窗框，但像創辦人之一杜煥所言，這個地方不是為了誰而建，是為自己而創立，坊間開設的酒吧都是利益至上，他們沒有想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也是其敗筆之處，當一個地方連自己都不懂得享受其中，又怎能說服別人嘗試去愛？

談及消失，對SENSE99來說是尷尬的，這不是其第一次的搬遷，卻是其首次以SENSE99的名字搬往別處。酒吧的前身要追溯至創辦人年輕時的一份輕狂，本是藝術家，一羣年輕人最熱愛是畫畫，日畫夜畫自然走在一起，組成「畫會」閒時想找個地方聚腳，喝喝酒聊聊天；由石塘咀搬到Visage One、Visage Two，至今天的SENSE99。面對要撤離這個裝住了十五年歷史的威靈頓街99號，會覺得傷感嗎？「我不認為這是失去了什麼，是繼續往前走，變得更好，像談戀愛找男朋友一樣，所謂寧缺勿濫，你又怎會浪費時間在被前一任更差的人身上呢？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在變，因為改變，時間流逝我們才會有回憶，如果時間永遠止住在這刻，那剩下的又有什麼歷史讓我們重溫細味？」

杜煥是一名藝術家，其最出人意表的是那雙傳承了製作麥芽糖公仔的傳統手藝——無師自通，為的是一份純悴的回憶和熱情，每次拉一個造型，你只有兩分鐘的時間，錯過了就會毀掉，只能還原重來，這是拉糖最巧奪天工的地方。雖然手中緊握這種傳統工藝的技術，但他同時熱中於各類型的當代藝術，其創作範疇包括雕塑和繪畫，外人看見杜煥只會在社交平台分享有關拉糖的故事，其實他對當代藝術和美學也別有一番看法，是一位隱世高人。SENSE99場內別具特色的竹藤燈罩也是杜煥運用一名藝術家的「茶餘後飯」重新演繹的新生命。這又讓我想起Margiela當年在跳蚤市場將二手成衣解構再重組，寫上自己的全新格調，更藉此為時代寫上革命，另讓我聯想起的是由Raf Simons掌舵的Dior，少不了Jonathan Anderson呈現的Loewe；傳統工藝與當代滿滿藝術感的眼光撞擊之下，最後呈現的也是最有驚喜的效果。

談及在香港有很多事物都隨文化和時間的洗禮而消逝，杜煥卻認為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分歧，對一些人來說，利益和金錢是他們的所有，對另一撮人來說更重要的不是鑽石華衣美服，而是人和事，即使像前者擁有顯赫的財富和地位，他們盡失的可能是健康；對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來說，看見一些回憶和文化逐漸在眼前逝去當然有感觸，有時都會質疑為何一些人對眼前所見的事物感覺如此盲目，但說到底又發現其實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太多對錯，純粹個人看世界的眼光不一樣而已。

社會上經常有很多聲音訓斥90和00後屬於「唔捱得」的一羣，究竟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杜煥歷盡文化大革命、港英時期，他直言新世代沒體驗過後者是一種可惜，今天的年輕人跟從前的大有不同，從前年代人們每個月的擔憂可能是有沒有錢交租，是基本的生存條件；大部分生於經濟起飛之後的年輕一輩，出世以來都備受寵愛，沒有太多基本生活所需的困難；也難怪這撮人會以一種沒有太多危機感的方式生存，這裏所言的危機感卻不一定是缺點，特別在創作時愈沒有這種限制，出來的效果往往更展現到一種天馬行空。筆者自身是90後，說到此我又在反思了一下，我是不是一個沒有危機感的人呢？自己還是未看清楚自己，但慶幸的是經過今天之後我又認識自己多一點了。

photography / ISSAC LAM

styling and text / SARAH LAM

makeup / SAN CHAN @ZING THE MAKEUP SCHOOL

hair stylist / WINKY WONG @THE ATTIC HONG KONG

model / ZISHAN YU @LONG TENG MODELS

styling assistant / JANET WU

photography assistant / SHAWN CHEUNG, CLARK KIANO CAMER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