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人去到某個年紀,總喜歡懷緬一下過去,尤其是美好的東西。
喜歡時裝的人,都應該有過迷戀時裝的一段瘋狂歲月,我亦不例外。當年每逢周末假日,甚至放學後穿着校服都要去逛新世界中心和海港城,沉迷名牌,年輕時的放縱,就是青春印記。不過也有人活了半個世紀,仍對時裝至死不渝,要長相廝守直到天荒地老,精神可嘉。至於我,好幾年前已停經,青春不再,思想轉變,對時裝的情懷亦不復再。但偶爾打開衣櫃整理衣服,在暗角位看到有幸仍存活下來的死剩種名牌衫,其實都別有另一番滋味。原來人去到某個年紀,總喜歡懷緬一下過去,尤其是美好的東西。
王菲1992年專輯《Coming Home》
人生每個第一次,都特別印象難忘。記得人生第一件名牌,是中學四年級時候獲朋友送贈的二手Matsuda恤衫,因為這件衫,亦多得這位朋友,從此染上了時裝毒癮。92年王菲在《Coming Home》唱片封套穿了Junior Gaultier,我人生便第一次光顧GREEN PEACE(I.T前身),在他們恆豐中心店舖買了個Junior Gaultier背囊。
很懷念北京道GREEN PEACE的味道,那時候的Raf Simons、Geoffrey B. Small和Masaki Matsushima等品牌,都是美好回憶。
然後在1993年暑假,當年毛都未出齊的我,竟然夠膽死走入太古廣場JOYCE,花光暑期工薪水買了一件價值2千多元Dries Van Noten外套,當時我連Dries Van Noten是什麼來頭牌子都搞不懂,那一刻慾火高漲,純粹是因為喜歡和任性,就這樣第一次奉獻給JOYCE。不過亦因為JOYCE,我才認識到Dries Van Noten和比利時時裝。在95年暑假,再次花光暑期工賺來的錢,於北京道GREEN PEACE買了Raf Simons首個處女系列的一件間棉拉鏈外套。如果今日這件外套仍在,應該非常值錢,但可惜到最後,它和我有緣無份。
中環嘉軒廣場JOYCE令我印象難忘,因為好記得當年讀時裝的第一份功課,是要觀摩各大時裝店的櫥窗,當時JOYCE櫥窗便擺放了Dolce & Gabbana以Dandy Look為設計概念的93秋冬系列,眼前一亮。時至今日,我依然認為這是Dolce & Gabbana最漂亮的其中一個系列。
追名牌的日子其實只是一個過程,擁有過或仍擁有多少名牌沒什麼意義,最重要,是在過程中認識到幾多時裝。雖然今日很多時裝店都變了樣,但不得不承認,沒有以前的JOYCE、GREEN PEACE和D-mop,我們沒有機會接觸到這麼多前衞品牌,可以近距離用手觸摸,感受其質感,看其手工和剪裁,看其出產地和布料成分,甚至連一條riri拉鏈,都認識到歐洲名牌和平價貨分別,讓知識累積起來,這些都是書本,或坐在電腦面前學不到,彌足珍貴。昔日JOYCE、GREEN PEACE和D-mop固然為我們帶來過美好回憶,但讓大家認識時裝的地方又何止他們三個。在九十年代叱吒一時的尖沙咀百利商場和利時商場,論成就,他們比中環置地廣場更值得表揚。九十年代正值香港時裝最全盛時期,不少新晉設計師在當時冒起,而鄰近香港理工大學的百利商場,便成為了本地設計師品牌的搖籃地,Ruby Li、Pacino Wan、MODÈLE de PRUDENCE、Kitterick都在這裡孕育出來,甚至D-mop都是在這裏發迹,由一間小店發展成今日規模。
昔日利時聚集不少本地年輕設計師,Henry Lau便是最早一批進駐商場的設計師。但今日的利時已經人去樓空,很多設計師已一早離場,而其他樓層亦出現了大量吉舖,風光不再。
但隨著百利商場不斷加租以及飽和,有不少本地設計師在97年開始都轉移陣地,將店舖遷到嘉蘭圍利時商場,因為地理位置更佳,亦吸引了新一批年輕設計師在利時開店尋夢。例如Henry Lau,便是最早期進駐利時商場的本地設計師,而Amus Yeung、Coney Ko、Ranee K和How亦在這裏孕育出來。想當年,一個星期我至少有兩天都在利時商場渡過,在設計師朋友的小店談天說地,結識新朋友,看著各類型的顧客川流不息,有如一個濃縮版的香港時裝界,眼界大開。亦因為利時香火鼎盛,吸引了其他售賣時尚服飾小店進駐嘉蘭圍這條小巷,因此形成了一個港版迷你裏原宿,成為潮人集中地。不過今日的利時商場已經十室九空,淪為死城,命運最終亦步上百利商場後塵。究竟是人為?抑或無可避免的自然定律?這些年來,時裝的風風雨雨,人來人去,由一件衣服,一間時裝店,一個小商場,大至整個時裝業界,見證著一切興衰起跌。其實最後我只得出一個結論,人類的創造力,比起人類的破壞力,實在顯得太渺小。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