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著不僅是簡單的二手衣服，而是在反映著一個歷史文化。」專訪 COMMON INTEREST 主理人 CHRIS

儘管近年古著熱潮強勢回歸，年輕新生代以身上殘殘舊舊、具歷史痕跡感的服飾為榮，但一家大隱隱於市的古著店COMMON INTEREST主理人CHRIS ，卻透過他古著的獨特觀點，顛覆我們對古著的浪漫想像。

在他眼中，一件歷經三十年歲月的BAND TEE，價值不在於什麼明星加持或時裝品牌復刻，而在於它本身所印證著的一份「歷史文化」。

CHRIS 你好，你可以先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嗎？

CHRIS：大家好我是 CHRIS，我是 COMMON INTEREST 的創辦人，我們店舖名字COMMON INTEREST 的意思就是我們跟不同界別的人都會有連接，例如我們引入很多不同類別的古著、不論是 POLO、HIGH-END、FASHION ARCHIVE，甚至乎 STREETWEAR，遊戲卡、玩具等等，COMMON INTEREST  就是一個地方去連接所有人到達一個「點」。

你還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古著」這種帶有歷史感的服裝衣物產生興趣的？

CHRIS：我想是源於我小時候有「儲東西」的習慣，我在十多歲開始就開始有儲《TOY STORY》的玩具，此舉某程度上對我日後對古著產生興趣有一定的影響。

而及後，由於我本人對音樂深感興趣，因此我會開始穿著自己追捧樂隊所推出的 BAND TEE，就算不合穿那我也會買來儲，期間又會開始放售它們，然後賣著賣著，誤打誤撞之下，就開設了屬於自己的古著店。

在你眼中，具備哪些條件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古著」？你會如何區分「古著」、「二手衣」和「復古風格新品」？

CHRIS：其實「古著」這詞即是日語中的「二手衣服」的意思，我們是如此界分VINTAGE：

在19年時間內穿著過的，就是二手衣服，亦即是「古著」；經過20年，我們就會稱之為「VINTAGE」；那若它過了50年時間的，我們就會稱它為「TRUE VINTAGE」；那過了100年的，就是「ANTIQUE」（古董）。

現時古著風潮盛行，古著店變得層出不窮，可以分享一下 COMMON INTEREST的選物準則是甚麼？

CHRIS：其實我們COMMON INTEREST打從開始的時候是不喜歡做商業化的事情，如果從音樂角度而言，當時主打的會是較偏鋒的死亡金屬又或者是AMERICAN HARDCORE，那到了今天就變成了有點商業化，隨著我們會再加入很多另類的單品，而基於市場開始增長的因素，就會出現有很多尋求商業化的客人。

那我們有著什麼「選物準則」呢？我們會考慮款式之餘，更優先考慮的會是其「狀態」，因為我們不想客人買第一件古著沒多久後便會出現破爛的情況，所以在我們店舖中的每一件貨品我們盡量希望是接近全新或者保持一個依然高品質的狀態。

而第二點，我們也會為貨品進行鑑定的，而這點我相信有很少同類型的店舖會做，因為就古著而言，我們不管類別或價錢是多少的單品，團隊裡都有很多人會去檢查，每一個類別的東西，有個專人去定義它的年代、內裡結構、物料，因為我們沒有哪一個年代的古著是不會引入的，但我們引入的同時亦需要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務求令客人能滿載而歸的同時，亦會再次回頭光顧。

有甚麼類型的古著是你們絕對不會引進的？相反，甚麼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夢幻逸品」？

CHRIS：其實「二手服裝」也有著有很多界別的，它可以是日本、美國，又或者是亞洲人的舊衣服。我們COMMON INTEREST 過往會購入很多來自日本的「古著」——日本以前那些人穿的衣服。

在香港某知名的古著店中出現的日本古著，是被我們稱之為第三層的「日本洋垃圾」——亦即是他們在引入這些古著貨物前，已經有三群不同的古著店買手在那批貨品中進行過篩選，也算是一批不知道該怎樣處理的古著。

而 COMMON INTEREST 是絕不會引進這類型的古著，因為我們不相信「執死雞」這回事。我們寧可給高一點的價值，或者從收藏家裡購買古著，因此我們店舖單品的價值也是比較高的。

「COMMON INTEREST」店中的貨品有別於一般古著店，這裡某些古著單品像是 BAND TEE 售價可高達上萬港元，可以跟大家解釋其價值所在嗎？

CHRIS：可能商業化一點來說，明星穿著過、成交量很高、經常於社交媒體上出現、又或是時裝品牌都會去合作那些款式，都會特別受歡迎，但其實「罕有度」會是當中一個最重要的因素。舉個例子，為什麼古著MARVEL T-SHIRT 如此罕有呢？因為本來你要於雜誌剪紙在寄去官方換領才有的，但是當時人家很大機會會把剪紙退回，不把 T-SHIRT 寄給你可能給你，不像現今世代般能輕易購入，變相以往你能接觸到一件 MARVEL T-SHIRT 並不是一件易事。

部分人認為這類型的古著是一種「炒賣」，但其實並非如此。若你今天排隊購買一對價值五百元球鞋，明天以二千元的價錢出售，那就是炒賣，但是一件衣服，歷經二十年、三十年後，市面難尋下，你依然能保存得很好亦可以穿著，這樣的情況下，絕稱不上是「炒賣」。

另一方面，在香港這個地價租金高昂、生活節奏急速的城市，經營實體古著店遇到的最大困難是甚麼？

CHRIS：我覺得最大難處就是人手不足的問題，表面上大家好像都認為我們店舖看起來很簡單，隨便就能辦到那樣，但事實往往並非如此簡單——我們團隊所有人都花了許多功夫，就以我們最近於連卡佛舉辦的 POP UP STORE為例，大家都看到我們展示了一些古著服飾，但其實我們最少花了半年時間不眠不休去預備這批貨、檢查貨品狀態、考慮市場的接受程度，每一天都在計算當中的數字等等，同一時間又要兼顧我們準備推出的古著書籍、線上和線下店舖運作、日本和美國銷售市場，需要很大的奉獻精神，而有奉獻，我相信同時也會獲得相應的回報。

你覺得本地的古著文化/生態圈近年有甚麼明顯的變化或趨勢嗎？

CHRIS：近年除了多了些人會接受穿「二手服裝」，也多了些人懂得理解其價值，這個世代也不乏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願意去購買一件價值兩至三萬的古著 T-SHIRT，年紀成熟一點的，會願意花更高的價錢去購買古著。

除此之外，近幾年少了人說一句話以往常聽見的話：『三十年前我買這件 T-SHIRT 只需五美元。』但坦白說，你是沒有可能回到三十年前，如果你有這種想法的話那不如直接去買 BITCOIN 吧！因此會說這些話的人反映出他們完全不懂得欣賞這件事，跟他們再解釋也是浪費時間。

而近幾年少了這樣的人出現，即代表那件事情就有更多人懂得欣賞古著——古著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二手衣服，而是像我們在售賣的BAND TEE 那樣，它是在反映著一個歷史文化。

早前你們受邀在中環連卡佛舉行 POP UP STORE 活動，由此亦證明近年的古著文化亦開始慢慢蔓延至高級時裝界，你認為在「古著文化」中，有哪些元素會對高級時裝帶來影響？

CHRIS：我剛開始買賣古著的時候是九七年，那時是古著的第一股浪潮，當時的BAND TEE 或 SELVAGE DENIM 都受到不少一線明星如木村拓哉、草彅剛公開著用，而當時他們已經把古著演繹得相當高級。

而第二股浪潮則是一些高級時裝品牌如FEAR OF GOD、VETEMENTS、SAINT LAURENT 等都會從古著攝取靈感推出相應的單品，同一時間在日本當地不少高級時裝百貨店都有售賣一些價值數萬港元的古著 BAND TEE，可見古著文化已經蔓延至高級時裝界有一段時間。

而這次與連卡佛的合作，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接觸到香港本地較大的群眾，很多客戶看到我們的古著單品都會覺得很有趣和吸引。

你認為在「古著文化」中，蘊含著那些獨一無二的精神和意義？

CHRIS：還是那句，你一定要很喜歡這種文化，因為它是一個很辛苦的工作。除此之外，先前沒有提及的，就是這份工作的風險是極級之大，由於我們店舖找到的貨品比起其他古著店都相對罕有和獨特，但這一切完全得來不易，與我們進行交易的人不僅不是善男信女，而且更不是正常途徑會認識到的人，也不是在安全場合可以進行的交易。

我們不是那種揹著背包到泰國住幾晚酒店，然後到當地古著市場就可以輕易引入一堆貨品回來，這樣絕非我們的「BUY」（進貨方式），我們的「BUY」等同 DARK WEB 般深入闖進多層，所以我們就會找到一些正常途徑不會找到的古著單品，情況就如某些店舖會到工地抗掘尋找古著工裝。

在美國有一種叫「ABANDONED」（荒廢房屋）的地方，你進屋前搜索古著單品前是不會知道屋裡有什麼——裡頭可能有癮君子，甚至是藏著一頭巨熊，風險相當大。而當你在連卡佛 POP UP STORE 裡看到一件古著單品時，完全不會想像到找出這件單品背後的經歷，而這對我而言是相當有趣的一部分，也是我熱愛這份工作的原因。

最後，可以跟大家分享你過去在搜索古著單品，一段最困難的經歷？

CHRIS：有些地方如柬埔寨或美國的倉庫，那些古著供應商是會攜帶著槍支的，因此我們也需要聘請一些繫有長槍的人跟隨著我們，除此之外，很多人與我們進行交易的人都從有從事不法商品交易，儘管未至於是很嚴重的犯罪集團，但他們參與這些活動，情況等於日本有一個名為《CRAZY JOURNEY》的節目，他們闖進的場所會看到很多你平常不會看到的事物，甚至該地方的空氣會突然變得不一樣，但正正是要到這些地方，才讓我們搜索到一般古著店不會出現的稀有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