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西：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味道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鴛鴦不羨仙。」 比目魚的兩眼長在一邊所以游動時需要兩條在一起以辨別方向，所以他們也總是一雙一對的，而鴛鴦之所以是愛情的象徵因為它們也是出雙入對。如能與她同做比目魚我死而無憾；若能與她同為鴛鴦，我寧可不做神仙。但原來人世間比做神仙更快活的鴛鴦，是可以超越世俗目光和性別規限的一對。

任劍輝和白雪仙在台上是演盡痴男怨女的好拍檔，在台下是親密的伴侶，從50年代組成「仙鳳鳴」到 89 年任劍輝去世，兩人都是出雙入對形影不離，虎度門一相逢便是半世紀的相依相隨。當年 1943 年在澳門初遇時白雪仙才十五歲，任劍輝三十歲。當時隸屬日月星劇團的白雪仙還是寂寂無名的二幫花旦，而任劍輝已經紅得發紫。有一晚她演出時喜見任劍輝在席上看其演出，但完場後卻不見芳蹤。失望地回到後台的白雪仙乍見任劍輝就坐在她的箱位旁，驚喜之餘她也顧不得洗粉卸裝忙著招呼。當時白僵在那裡除了叫任請坐之外其他話一句也忘得乾乾淨淨。任姐拉了拉白的手微笑地說：「阿仙姐你演得真好，我真想不到你這麼年輕便有這種成就！」白聽了這句話心裡一陣甜味湧上來，真是心花怒放，一時不知道怎麼答她才好。本來這時該卸妝的白因有客在旁只好暫時停住，任看出她的意思便體貼地說：「不用客氣，大家都是戲班人，我在這裡坐坐你卸妝吧。」白好像一個聽話的洋娃娃般任說什麼她便做什麼，一邊卸妝一邊偷望着任好像怕她飛走的樣子，弄得大老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香港光復後任劍輝在組織了新聲劇團，邀請白雪仙加入。雖然大老倌與多位正印花旦合作，不過最教人印象深刻的是白雪仙；到 1956 年二人再組仙鳳鳴劇團，白雪仙正式成為正印花旦。任劍輝反串扮相瀟灑不凡有「戲迷情人」之美譽而白雪仙貌美如花氣質嬌縱，在時裝電影《銀河抱月》中二人完美示範何謂濃情蜜意，電影簡介的「墮入愛河」根本不足以形容。戲中唱到「你做公、我做婆」早有廝守終生之意，對唱時任白眉梢眼角的愛意在銀幕四濺，連空氣也變得甜絲絲。

她倆在舞台是卿卿我我的夫妻，在台下是感情日益深厚的密友。每晚落幕之後任姐開始於仙姐香閨留宿，她倆相繼浴罷已是夜深夜本應擁衾就寢，但慣於寂寞的仙姐得任姐作伴實在是太高興了，於是連夜要與任姐捉膝談心。人們都看出她們一天比一天好，而任劍輝的丈夫黃蘇也看出來了。大老倌其實是一位傳統女性，嫁給黃蘇是為了報恩。但因為白雪仙的出現叫她陷於感情的煩惱，直到有一天，任劍輝發覺腸胃出毛病而且要進行手術，黃蘇主動提出讓她和白雪仙同居，她的煩惱才雲開霧散。從此她正式搬到白雪仙處休養並得到很細心的照顧，就這麼一住便是幾十年，這也是任白形影不離的開始。

一九六九年任白告別舞台，二人過著真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家中一切由白雪仙指揮大局，只要有她在旁任劍輝就安心：在生活上，她對她非常依賴，在感情上同樣十分依戀。任劍輝曾說過 —— 你不要令白雪仙憎厭你，她會憎厭你一輩子的，不過她也道自己可憐，所有人都憎厭她要白雪仙特別對他好。任劍輝又說過她很喜歡白雪仙對她發脾氣，因為發脾氣是代表緊張她。有一回，任劍輝稱讚白雪仙在「六一八」賑災義唱把《去國歸降》一曲唱得好，沒想到白雪仙嬌嗔地說：「我就只有唱這支曲好麼？」任劍輝說：「唱什麼都好！但那次特別好。」白雪仙還不放過任劍輝：「難道其他的就不好？」比林妹妹還要冤氣的弄得任劍輝不知如何是好。曾經有人問道：「任姐你唔見仙姐一天得唔得？」任劍輝笑曰：「唔得，此乃我的深閨夢裏人也。」1989 年任劍輝離世，臨終時到處張看卻沒找到最放不下心的知己；當時聲音最像白雪仙的妹妹在房間裏，大家請她摹倣她姐姐說幾句話，好讓任劍輝安心離去：「你放心吧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任劍輝聽到了放下最牽掛的心事，然後像一艘船那樣緩緩離岸遠去。

如果要為任劍輝和白雪仙挑選香氣，我覺得意大利 XERJOFF 創作的這對 AMBER GOLD & ROSE GOLD 是寫着她倆名字的——這是一款可以根據心情來穿著而單獨或配合使用的香水。垂涎欲滴的玫瑰嬌嫩動人，是天下間最動人的芬芳，而琥珀調則霸氣中不失大方骨子，氣道不凡。這是美妙的二重奏裊裊不絕，洋溢著繞梁三日的淡淡芳香，又像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絕配，你中有我我中你。

任劍輝離世對白雪仙的打擊很大，有傳她三年足不出戶，茶飯不思。「如可贖兮，人百其身」（如能代替你，我願死一百次）這是在任劍輝葬禮上白雪仙的輓聯。她曾經說過：「筆墨什麼也可以形容就是一個愛字不可以形容。我好難愛一個人，愛一個人便永遠不會變。任姐大殮當天我沒有知覺也沒有靈魂，我如今仍是活在迷惘之中。人家説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無奈事實是時間愈長感受只會愈濃。」徒弟龍梅早已為兩位師傅買了合一的牌位，但無論最後身在何處，在世人心中、在歷史洪流當中，任不離白、白不離任，她們永遠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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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任白，這對經典名伶還有一個與編劇唐滌生共稱「任白唐」的稱號。唐滌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粵劇創作天才，加上任白的合作和支持下他們共同致力於改革粵劇，創作了許多當代經典名作，有說這些作品影響更甚於文學史上的白話文運動對當代文學的影響，令粵品從口語化和世俗的形象轉變為高雅的藝術，在時代發展的潮流中登上大雅之堂，例如至今還有很多人以為是古本的名作《帝女花》，正是唐滌生創作的。劇中許多旖旎動人的名句例如「落花滿天蔽月光」、「霧月夜抱泣落紅」等正是任白唐推進粵劇改革的創作。除了劇本外，任白還不惜解囊進行服裝頭飾道具的改革，使粵劇服裝從此呈現出獨有的華麗奪目、熠熠生輝風格。另一方面任白成立了仙鳳鳴和雛鳳鳴劇團，培養了陳寶珠和蕭芳芳等巨星，所以在傳承方面她們也有重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