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GDP是衡量一地經濟狀況的重要指標,那要量度某城的文化生態,則不妨依靠MDQ (MAGAZINE DIVERSITY AND QUALITY)。雜誌愈是繁花似錦、小眾騎呢,證明這地方的創意、言論自由、文化活力愈是繁茂旺盛。
因為都市的雜誌,就是一個地方的文化名片,童叟無欺。
那動人時光今日才回看,八十年代香港雜誌百花齊放,《君子》的創刊號以建築大師貝聿銘做封面,更大膽用上鮮黃色招徠,接着更以SHOCKING PINK襯托採花大盜丁雄泉。(張錦滿提供)
你看德國雜誌的多元、法國雜誌的奇情、台灣雜誌的清新、日本雜誌的偏鋒(我每次去日本都會買有關本土妖怪的雜誌),那是介乎日報與書本之間的城市人精神保健品,每期有本偏愛的期刊讀物(甚至毒物)像蟻咬般讓你期待,是一種幸福。
八十年代的香港人思潮頓變,自信爆棚,也建立了本土的身份認同,像海綿一樣吸收外來文化、追求時尚,音樂、電影、漫畫、鹹濕五花百門的雜誌塑造了一種次文化力量(連李小龍都喜歡看文學底子深厚的鹹濕雜誌《老爺車》)。
你的生活如何,你的雜誌也必如何。人潮起伏閒雲偶過,已經很久沒有期待過一本本土雜誌 (除了《MING’S》),我中學開始就養成期待雜誌的習慣,喝流行讀物的奶水長大。
最初與同學夾錢買《NON-NO》、《裝苑》等時裝雜誌(偶爾都會買《YES》睇下「城市驚喜」),後來我愈發麻甩,喜歡看《號外》、《電影雙週刊》、《好時代》,甚至追看《MEN’S MACHINE》的「內星人」專欄,看梁老總用兩三版寫一粒螺絲,或者分析導彈和外星人,非常知性。出來社會後被上司「荼毒」,幫他買《WALLPAPER》時順便先睹為快,覺得雜誌真是個讓人無比快樂的寶藏。
早陣子,《號外》史上最年輕的前總編輯周肅磐(當年上任25歲)來訪大業,我們聊起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雜誌的黃金時代。
「李志超講過,《號外》是天才的兒童樂園,問題兒童的精神病院。」周肅磐雲淡風輕的拋下一句。
的確,舊時的《號外》是我輩每月引頸以待的雜誌,那陣知識分子的「𡃴」濃郁芬芳,最早就大膽寫《香港的同性圈子及大男人主義》,又曾揭露精神病監獄真相,率性的天馬行空,成功塑造了一本香港中產城市潮流刊物,由陳冠中、劉天蘭、鄧小宇等塑造的美好年代。
曾經《號外》的封面更是一個華麗舞台,如今重温那些年沒有P圖、執相軟件的幾百期紅人封面,仍然覺得驚艷。
周肅磐說起,最難忘本土雜誌封面,是前輩張錦滿打造第一期香港版《君子》雜誌,他用上設計法國羅浮宮金字塔的建築大師貝聿銘打頭陣,更大膽用上鮮黃色作封面,在報攤上贏了個陣。更大膽的是,他找李怡來SHOWCASE 時裝,認真估佢唔到。
滿叔的太太陳惠明也是文化人,曾當上走文學思考型路線的女性雜誌《姸》(IN MAGAZINE)的總編輯,曾用張愛玲的文字做時裝硬照的CAPTIONS被祖師奶奶的粉絲大罵冒犯。如今,能套用張愛玲的文字來玩轉時尚能有幾人?只怪總編輯比別人走前了廿年。
如今,每期我還在訂閱的藝術雜誌《典藏》與《藝術新聞》,在經濟考慮下都變成了拍賣行的圖錄,期待被「撞擊」的頭腦空空如也,變成了一肚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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