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一條線,滴一點墨,需時多久?
《法句經》 記載:「水滴雖微,漸盈大器。」小小的細流,日積月累,能夠匯聚成河流,聚合成汪洋大海。兩位藝術家運用精準、幼細的筆,逐小逐小,畫下腦海的圖象,一點一線,積小成多。
放空的速度
羅家南
對比之下,羅家南(BOSCO)的作品精細,他位於新界荃灣西的工作室倒是蠻寬敞,他的工作室和另一位藝術家合租,角落放有全新沙發,很是整齊。BOSCO正在忙於創作新作品,他見我的目光投往另一角的牀墊,「投入創作時,我的生活作息比較隨意,畫到累時便去睡覺,睡到夠才起來,有時起牀已經是下午,甚至是凌晨。」BOSCO用了傳統針筆多年,需要定期換墨水,「最初用針筆是因為速度。」在香港中文大學主修藝術時,他的導師譚偉平建議他,不如去尋找一種創作狀況。於是,BOSCO選擇用放空狀態畫畫。「回想過來,這種放空狀態和超現實主義初期提出的「自動寫作」和「自動繪畫」頗有關繫。」透過自然聯想,嘗試解放無意識的意象,並將之記下。他形容:「要達到放空狀況,作畫的速度尤其重要,需要慢,我試過水性顏料、鉛筆,還是覺得太快,唯有針筆才是最慢。」BOSCO使用的針筆是FABER CASTELL 0.1毫米,筆點非常脆弱,不難想像,使用時需要格外小心,一旦筆頭彎折,針筆即作廢。「一開始用針筆時,我有畫線的,但點的方式令節奏更慢、更適合我。」
BOSCO筆下的主角往往是置中,有些是懸浮,即使畫的人是坐着,椅腳不見得觸及水平線。「當初用放空狀況創作是出自直覺,回想過來,我的潛意識是希望自己遠離周遭環境。」「隨機圖象」系列是完全自我的世界,完全隔離,關於個體的自處,無論近看或是遠看,都讓我想起新世紀福音戰士的使徒,形狀不明的生命體。「是人嗎?是怪物嗎?我不太清楚,反正是我腦海裏的東西。」畫那麼細的東西,畫錯了怎辦?「沒有可能畫錯啊,因為『隨機圖象』系列沒有REFERENCE,其實很像DOODLING,下筆前沒有構圖。所以沒有錯這回事。我個人認為『隨機圖象』最重要是畫畫時的狀況,作品是狀況、周圍環境、動作的副產品。」BOSCO解釋道。若然「隨機圖象」系列是全然屬於自己的,以西裝人為題的作品則是現實,關於他者。BOSCO說:「西裝人儼如一個對立面,一些令我不太舒服的東西。」《關注點》的西裝人被一個不知名的生命體狠狠地緊按頭顱。近來,BOSCO忙着畫新作品,其中一張是多個人類交疊,個體與個體之間難分彼此,「這幅相愈畫愈痛苦,個體和個體之間一定聯想到社會目前發生的事件。」BOSCO苦笑道。
狀況對BOSCO來說特別重要,「起初用針筆創作時,我沒特別聽音樂之類,腦海反而浮現很多記憶,情緒比較波動。後來,我開始邊畫邊『聽』電視劇,不是真的在聽,但電視機的聲音似是白噪音,令我進入狀態。」事實上,對BOSCO來說,進入狀況不太困難,因為他自中學起,開始玩舞台劇,做演員。「做舞台劇影響我的思考方法,我個人認為每做一個角色,或多或少和自己都有相似點。所以,當你去『扮演』一個角色時,你好像跟一個既是自己,又非自己的人相處。情況好比用第三隻眼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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