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慧孜：在平行時空裏找我｜五月號封面人物

導演陳果的「妓女三部曲」，隔了十多年才拍得成第三部曲《三夫》，理由是在香港根本不會有女演員肯如曾美慧孜般，能夠放下身段，演出連場裸露情慾戲。看過電影的觀眾，無不對戲中大膽程度瞠目結舌，看後對這位祖籍山東、個子卻小小的女演員，由衷佩服。

能夠如斯「豁出去」，不用我說，都知此妹不可少覷。未入正題，先問她的藝名由來，好端端的何以改個有日本感覺的名字，原來是她媽媽改的。

「因為媽咪很喜歡一套日本電影叫《追捕》（1976年，香港譯名《北海道大追殺》），裏面女主角名字叫真由美，因此我本名就改了曾尤美，到我入行時想改個比較有特色的名字，就變成了『曾美慧孜』。」

對於曾美慧孜，外間最關注就是她在《三夫》中與男主角連場肉搏，她飾演的角色「小妹」，智力較低，又是性強迫症患者，還要在光天化日下坦蕩蕩「野外露出」，不用問都知是她從影以來最具挑戰性的角色，她也估計以後應該都沒有什麼角色可以難倒她。

「我正式接到劇本的時候，是開機的第一天晚上，其實之前所有的掙扎及猶豫，都已經來不及了。導演之前跟我解說過，言談間也帶起沈從文先生的小說，我覺得他有東西想講，不知恁地我就想起這句：『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是不真實的』。之前之後，我都感覺到陳果導演是一個文人，他的電影、他的劇本都有一種文學性的東西，而且能夠跟導演學習，是很多演員都覺得難得的機會，所以就算有猶豫，到底還是放心的。」

放心歸放心，電影中最難演的反而不是性愛場面，小妹有性強迫症，說到底是成人世界的範疇，但要演繹智力障礙，對於一個智力正常的人，卻是很難想像的事。「開始拍攝頭一個禮拜，整件事都很『矇』，因為還未摸清角色的智力去到哪一個程度，我有探訪特殊學校，去揣摩這個角色，但小妹跟智障兒童有一個根本性的差別，因為她還是一個妓女，還要做生意，要有一定程度的美感，如果演繹得過了火，例如流口水這些，說服力就不夠。因此最初兩個星期，我仍在揣摩當中，然後在性方面，到底應該用什麼方法來表達，而感覺不髒，just to serve the character properly。」

曾美慧孜對演藝的興趣是從何時開始，或者應該說是啟蒙，有什麼人或事，啟發她對演藝的追求，「小時候不喜歡跟別家小孩玩，因此童年都過得頗孤獨。小學時有一次站在演講台上，那種眾人面前孤獨的感覺，竟然讓我覺得不那麼孤獨了，到大個之後知道有種職業叫演員，覺得表演可以讓我短暫地逃離孤獨感。

「至於啟蒙，我覺得瑪麗蓮夢露對我影響頗大。14年我去了紐約讀書，專程去了她當時在紐約唸方法演技的母校Actors Studio，看她的電影，跟她真人性格完全是對立的，她的形象是那種天真性感，但從她努力鑽研演技，看得出她是個非常努力、非常刻苦的人。」

Wow，夢露是她的啟蒙，言下之意，就是以她為榜樣了吧。曾美慧孜坦言發夢也會想着演戲，就算可以重新選擇，她依然會揀拍戲。「當演員，每接一個角色，就是活在另一個人的世界裏。11年我遇上一次車禍，瞬間我驚懼自己會不會死，當時有種時間停頓定格了的感覺，我沒想起媽咪，反而想到我還沒有完成我的心願，當上一個電影演員。從那刻開始我就知道，我特別喜歡表演這個職業。」

戲如人生，因為這次車禍，令曾美慧孜覺得光陰不可虛度，14年孤身上路去紐約學習，還跟一位畫家談起戀愛上來。她跑遍藝術博物舘，當中Andy Warhol的作品及藝術哲學，深深影響到她。「我記得看過他一輯錄像，大意他說身體、容貌只是一種材料，為創作服務。自此以後我就將自己看成材料，就算有多大挑戰的戲份，像《三夫》的裸露，我都不再感到尷尬及擔心。」

能看得這麼透徹，的確沒什麼可以難倒她了，唯有問些假設性問題，天馬行空一番，看她如何應對。「要我說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其實我有一個雙胞胎姊姊，從小就跟我分開了。不是因為國內一孩政策，我估計是因為送到別家養對她好些，對家裏負擔也小一點。

「這個事情在我心裏一直是一件秘密。是親戚跟我說的，我媽從沒跟我提起（你知道了多久？），七八年了，有沒有想過去找她？所以我才說我希望在平行時空裏，另一個我可以找到我，我倆可以相會。這個另一個我，我覺得就是姊姊呀。」

平行時空、另一個我、孖生姊姊……就像是荷李活最喜歡編的科幻劇情，疑幻疑真。但正如曾美慧孜所言，演員就像是活在另一個人的世界裏，透過其他人的故事，訴說自己的秘密，何必在意孰真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