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問是個超眼淺又低笑點的人,看一個廣告、唸一首詩、跟茶餐廳的陌生人搭訕、看第16542回周星馳電影,隨時會令我笑完又喊、喊完又笑、又喊又笑。忽發奇想,用文字記錄這些讓我悲泣喜笑的人和情節,應該也挺有意思……
香港有個荷李活
三月,本是繁花似錦的Art Month,如今荼靡未開已凋零。
過去一年,香港由國際大都會變成世界大舞台,唔使等西九,横空建成了荒誕劇最華麗的表演場地。
如果上帝是導演,過去一年衪成功將奄奄一息的港產片變成最吸睛的勁爆真人騷。香港何止有個荷李活?簡直取代了荷李活,官民合拍、七百萬人參演、真槍實彈打真軍:警賊不分的《終極無間道》、貧富懸殊加強版的《下流寄生族》。
周星馳《家有囍事》「老笠你條底褲」好好笑咩?「打劫廁紙」才是笑中含一公升眼淚,還成為國際奇聞。雨果在1846年某天,看見有人偷麵包被逮,豐富了他構思中的《孤星淚》(Les Misérables又譯《悲慘世界》),如果他生於當下亂世香港,應該有滿瀉靈感做文章。
悲慘世界之打劫廁紙
香港幾時由遍地黃金的城市,變成要偷廁紙、搶口罩生存的地方?
記得兩三年前,意大利也曾出現一單奇案,一個露宿者在超市偷麵包和芝士被擒,法官判決時說:「這是為了活命而偷竊,不算犯法。」雖然台詞有啲左膠但法律不外人情。
當司法系統已經無法保護人民,犯法變了出路,是悲劇。
香港當下最荒謬,不是窮和貪,而是無望到發瘋。社會逼到人反社會人格,不是挖空心思偷呃拐騙、食大茶飯,而是寧願為總值1700元廁紙而坐監?有錢佬一樣為掃唔到口罩而流淚,這才是廿一世紀的窮途末路。
網紅作家王迪詩人靚心地更靚,她發散全球讀者為香港醫護人員張羅口罩,最後在澳地利找到3000個,一天之內收到一萬多人email表示需要,她通宵處理分發事宜。
「過半是公立醫院醫護人員、ICU甚至傳染病科、大量孕婦、癌症病人,都附上工作證、懷孕證明和病歷,每一個都水深火熱,而我手上只有60盒口罩,這種超現實感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眼泛淚光地說。
亂世兒女 奮力自救
為了方便交收(郵寄怕被偷),她問我中環大業書店是否可以當交收平台?我當然秒速應承。亂世兒女,我們雖然力量渺小,但能為香港人做的唔使講嘢。
每一位來取口罩的人我都會跟他們問好,口罩下每一對感恩的眼睛我也永世難忘。他們很多都是前線醫生或護士本人,天天在疫情最前線冒死拚搏,身心疲憊還要花精神張羅口罩,是什麼世道?哪有將軍命陣下沙場殺敵,卻任由士兵赤手空拳?
有一位年輕醫生,雙手拿着那盒珍貴的口罩時哽咽了幾秒。她幽幽說:「謝謝,我回去就立刻跟同事分享。」OMG!他們都是天使,寥寥幾十個口罩不是留來自用還想分享。還有我的一位農夫朋友,見到有超市賣有機菜一百元才哪麼一點點,二話不說,把本季所種農獲悉數送香港人,要養家的他零收入也在所不惜。他說非常時期要為香港盡綿力,實驗「相爭不足,共享有餘」。
在崩壞時代,我看到人性的美麗,那些囤廁紙、吊高嚟賣嘗人血饅頭的黑心藥房,應該無地自容、引咎叩頭。
過去一年,香港人如鳳凰浴火涅槃,平時被視為拜金港女、膚淺OL、銀髮廢老,香港有事時就如Hulk變身勇武巨人,擔得、抬得又罵得,奮力自救、守護我城。
在香港荷李活的紅地氈上,這些小人物都是大明星,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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