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儀：四積陰德五讀書

常聽到人把「一命二運三風水」掛在口唇邊，但較少人會講埋「四積陰德五讀書」。一夜暴富？一鋪清袋？大起大落、徘徊地獄又折返人間的故事天天上演，沒有最夢幻，只有更夢幻。

看官或許會駁我：書緣和陰德也是命，「青文書屋」老闆羅志華也夠讀得多書吧？2008年他卻悲情地被書活活給壓死。那是悲劇，但書中自有黃金屋，沒有人會駁斥，當下舊書紙薄身價厚。跟賣舊書的新亞書店老闆蘇賡哲和他的書友吃一頓飯，就能聽到無數舊書傳奇。

一位滿頭白髮的長輩常孭着幾個紅白藍膠袋上街，個個以為他是拾荒者，連菲傭都想接濟他，其實他不知幾有米。他沒多少嗜好，就愛買舊書，買了幾十年，他懂書。試過在鴨寮街地攤見到一套罕有的金庸初版《天龍八部》全五冊，穿著一身寒酸的他跟檔主說：「哎吖，這叫《天龍八部》應該有八冊，怎麼只有五冊不全？我抵諗啲幫你鯁咗佢，可你要便宜給我呢。」結果，不讀書的檔主賤價把那套「有瑕疵」的絕版書甩掉了，把獵人當水魚都不自知。

讀書和積陰德能提升你行運的機會值，發生在我另一位長輩身上。老人家壯年時做好心，出資替一位獨居老人辦後事，清理其出租房子時，在一個爛衣櫃的背版發現一張破爛不堪的國畫，他一看便知是傅抱石手筆，花了幾萬元把它修好送拍內地，結果這張差點被送到焚化爐的爛畫，拍出了百多萬元人民幣。老人沾沾自喜，告誡細姪們好心有好報。所以，積陰德還須讀好書，天降横財都會留給健身的人，知識讓你在垃圾堆中分辨出寶物，但更多人是把垃圾當寶物。

Fast fashion的信徒大概沒多個聽過「收故衣」這工種吧？香港淪陷時造就了這「古著」老行業的輝煌時期。一襲故衣縫記着幾回寒暑，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有一家著名的出版社老闆，當年起家就是靠「收故衣」。舊時老人家不愛把錢存進銀行，家中又沒有夾萬，他們把貴重財物用針線縫於衣物的暗格。該出版社老闆當年就從別人棄售的故衣中，先後發現過兩條暗藏衣物的金條，套現購入兩台印刷機起家，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一夜暴富？咁一鋪清袋呢？我也見證過，大部分在賭枱或股票市場上（當然現在還可以透過網上情緣被呃身家），有的成功翻身，有的從此沉淪。

某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商界朋友，九七年移民前夕遇上金融風暴，一夜孖展補倉周轉不靈，三四幢豪宅、天天新款的名車被迫賤賣，連生意也泡湯了，他由老闆淪為廚師由零開始，以前拍他馬屁的人從此變成陌路人。

人到暮年，他還為有瓦遮頭而苦苦拚搏，不時還會眷戀舊時月色。「登六」後他愛上翻書，泡夜總會變成泡圖書館。他不在書中找黃金屋，卻找到了讓自己的心停泊之地。「紙上富貴」對他而言，有雙重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