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新?是你買一件衫回家的一剎那;何謂舊?是穿過幾次之後的某一日。回收舊衣的慈善社福機構愈來愈多,便是因為愈來愈多衣、物,由新變舊的過程縮短了。
物件可以送人,感情也可以麼?
一件冷衫、一條牛仔褲、一塊圍巾……還記得當日帶它回家的興奮心情?還記得被它包住的溫度?懂得愛你所擁有的一事一物,才會懂得愛人。Fast fashion讓慾望無限伸延,卻削弱了人們對單品的觸覺,與其無止境地棄掉,倒不如嚐試找出一衣一物的可能性,讓它重生。
ATT和Lastbutnotleast兩個本地時裝品牌,兩個「科班出身」的時裝設計人,作品藏着濃濃情味,喜歡將vintage重新注入新生命,一件衛衣、一個胸針、一張地毯,甚至一套婚紗也是他們大展身手的舞台。誰再說it doesn’t work anymore,郁吓個腦re-work咪得囉!
我只想創作
「人不停浪費地球資源,可否嘗試去欣賞一些用過的東西,盡量減少浪費?」97年,Lennon畢業於理工大學,即找到一份設計師工作,甫一返工,同事遞上日本雜誌一大疊,本本被剪到一個二個窿,不是用來參考,是照”doub”!「點呀!咁樣架!老闆說:『你直接剪個款去造,試乜鬼新效果?!』。」經歷冧市,轉戰男裝,一樣沒好結果,人家設計師去了英國深造三個月,才請他去「攝」期。「我讀完設計,點解要咁?」
皇天不負有心人,兩年後,Lennon認識了「好貪靚的」髮型師Kin,為對方造了一件兩個膊頭會飛起的外套,「他被陳小春看見,對方說:『嘩!你似artist多過我啦!』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造一件衫,可以fulfill到穿衣者心情之餘,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當時日本流行改造vintage,啟發了他們。「用vintage是時勢所迫。市場上,時裝設計師多到不得了,凡人摸過一件衫,也叫自己做fashion designer,我更加需要個人特色。「曾經有客人問:『你件衫是舊衫?即是死人穿的囉?』這樣問,究竟是什麼心態?!我回話:『這個人應該唔會穿着這件衫去死吧!』歐美vintage,釘珠手工好到不得了,揭起招牌,寫住”made in Hong Kong”;以前,用玻璃珠造衫,今日則用膠珠。我造衫時,最想教育客人,這皆是值得留低的東西。」試過打工,試過創作,兜兜轉轉,也不及改造vintage,曲線出售自己天份和頭腦的滿足感大。「時裝某程度上就是推人買新東西,但買的同時,也可以繼續保留舊物吧。」
太興燒味的良心啟示
多年來,二人已將眼光轉移至中國內地。內地人的穿衣膽量,要比香港人厲害百倍,「我貪贏,客人穿着我件衫行出來,唔會輸,你夠薑穿上身,就一定會贏。我好鍾意這份滿足感。」
坐在一旁的Kin搬出最近上網買回來的一堆堆vintage配飾,有二十年代模特兒刺繡、墨西哥幻彩鐵片、大型十字繡橫額等等,Lennon說:「我們沒upcycling想法,資本主義本就是浪費嘛!我也要做生意,不過,造完一件衫,會否有人願意收藏,將之用得最長時間呢?造衫時,我們盡量讓人有這種想法。」
工作室樓下一間太興,每日得要賣出二百五十個餐,才僅僅夠交三十萬租,現在,香港窮得只剩下跑數了!「一餐飯,對方用心煮,你食得開心,這是spirit。香港地,什麼都是成本,每日要搵二百五十個人回來做生意,這樣毫無樂趣,也等於浪費。」看着他們滿牆滿地的衣衫配飾,隨手拿起也是資源,也是成本,憑着這些舊的材料,未來仍有很多新的可能性有待發掘,「我鍾意造衫,是因為衫本身有靈魂。」
不願「同流合污」
在時裝圈打滾了二十年,Toby做過雜誌編輯,也曾於agnès b.做過四年產品發展經理,談到心路歷程,「我曾對時裝界充滿憧憬,工作多年,始發現一件件製成品竟是破壞環境的元凶之一!每天在趕delivery,價錢競爭……很迷失!內心一直反問自己,辛苦何價?索性把心一橫,13年辭去工作,並成立Lastbutnotleast,專做upcycling服裝。」顧名思義,品牌是「最後但非最不重要」的意思,衣櫃裏,沒有沒價值的衣服,改造一下,它便重生,「一次巴黎公幹去Colette看書,看到一本關於Andrea Crews的書,他是一名設計師,愛將牀單或地毯改造成服裝,就是這樣,我學到upcycling一字。回家後,我便試將衣服改造,既滿足一己換style的慾望,卻沒有增加衣服數量。」香港人對upcycling沒太大了解,總覺得,環保等於放棄扮靚,「不踏出第一步,思想永遠無法改變。」
懂得愛‧懂得珍惜
將牛仔褲變外套、背心造頭巾、外套改為腰帶……創意背後,Toby也不是只鬧着玩而已。「要將一條褲變成一件衫,需用上立體裁剪的技術。」讀書時,只學平面剪裁,「曾四出尋找資深師傅幫忙,可惜大部份只識改衫,我唯有自己邊做邊學。」
鐵柱磨成針,現在,不少人前來要求將母親的晚裝改成自己結婚用、老公恤衫改成孕婦裝、vintage改成婚紗……等等,每件作品均充滿感情、別具意義和祝福。Toby說:「我會竭力保留衣服原有的亮點,只在輪廓上作出修改,除非客人要求magical的變化,才會將之改頭換面。其實,我比較着重timeless設計,所謂『潮流』,只是腰線高低或膊頭闊窄而已,現在講求個性化,設計要將客人個性和潮流融合一起。」
經營自家品牌,絕不比打工仔時代省力,然而,工作情質卻比前有意義得多,辛苦也是值得的。最令Toby難忘的合作企劃,大概就是她跟本地時裝店「小時光」的”Bridal Series” 和 “New Age Femininity”,前者將off-season服裝改成婚紗,後者則把五十年代vintage拆解再重造。「透過upcycling工作,我更能體會到城市人的心理問題,大家追求認同感,加上fast fashion便宜價格,人們便不斷買不斷掉,心靈卻是空虛的。這是關於『愛』的問題,當你不懂愛,便不懂欣賞和尊敬,又如何懂得愛一件衫呢?Vivienne Westwood曾說”Buy Fewer and Better quality clothes”。地球已重傷,不應再加重它的負擔,也是時候清醒過來,改變我們的mindset,同時也為時裝有愛而付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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