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愛美麗》2001
理科讀得一塌胡塗的我,沒甚麼事都不打算涉足數學範疇,SINGULARITY 這個濃濃宇宙和科學氣息的詞,隨時要將我吸進茫無際涯的黑洞裏,很是棘手。好吧,先滑滑手機看新聞,等一下再寫。於是就看到頗為震撼的內容:GOOGLE 工程師洩露人工智能也有人類感知能力,時而開心、時而悲傷,甚至害怕被關掉,因為感覺猶如死亡。
此刻我所思索的,並非人工智能將會如何吞噬人類,統治地球。而是連 AI 也被看待成擁有獨立意識的個體時,有人在乎它們是否幸福,真正身為人類的我們,又是否有珍視自己的感知能力,尊重每個人的獨特性?穿起同一工廠流水線生產出來的衣物,拿著相同型號的手機,用一致的濾鏡修飾臉孔,接受差不多的訊息餵養,為標準的價值觀汲汲營營……我們與人工智能的分別,又是甚麼?
SINGULARITY 予我的想像,就好像在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上,有一處輕微的缺角,奇怪甚至有點割手,使它與別的石頭區別開來,只有碰上無意中照落的光線時,別人才發現它是一塊靈璞。最能詮釋這份稀奇古怪的人物,我第一個想到《天使愛美麗》中的 AMÉLIE,短瀏海下的腦袋,裝滿了奇怪癖好和白日夢。她代表的是另類的法式時尚—略古板的棕色西裝,有著寬大的口袋,才能藏著用來打水漂的石頭、敲碎焦糖燉蛋的匙羹、作弄壞人用的剪刀……足夠深的衣袋,猶如寬大的一顆心,外面的人看著可能是空蕩蕩的孤獨,窺進裏面盡是奇幻的一面。
如今哪裏能找到像 AMÉLIE 的女孩呢?纏上印花頭巾、戴著貓眼墨鏡,給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留下線索,只為給他歸還一本奇怪的相簿;將襪子捲得短短的,套進學生氣的皮鞋裏,在巴黎街頭東奔西跑去冒險。我深信她的衣櫥裏,全是在跳蚤市集淘來的古着,或是從母親遺物中翻出的寶藏,因為那些堆積著故事痕跡的物品,才能激發她無邊的狂想。
其實 AMÉLIE 遇到的人物,不是那麼的罕見和有趣,久病纏身的獨居老人、刻薄成性的士多老闆、對舊情人念念不忘的女子等等,日常生活中每日與我們擦身而過,但也只有 AMÉLIE 沒有隨波逐流,從未被生活蛀蝕她的敏感,她傾聽別人可笑的心事、明暸別人古怪的收集癖。她保存著一顆純淨的好奇心,探測出一個個獨一無二的經歷。獨一無二,我們是多麼嚮往這個標籤,但又唯恐自己成為人群裏的異類。
AMÉLIE 也使我想起一個舊同學。在中學時代,他總是畫筆不離手,線條、用色、構圖、取材全是美術老師一看就會皺眉頭的類型,散發著嬌嬈虛幻莫名的風格。很少人會料想得到,那個被班主任訓誨專心上課,不要只顧著畫畫的男生,今天已是炙手可熱的藝術家,與不同時尚品牌、明星和雜誌合作,在國際插畫比賽中爭一席位。更重要的是,他依然故我,用充滿視覺衝擊力的色彩,畫熱茶下沐浴的裸女,繪出魔幻的人間,將「古怪」變成了褒義詞。
我仍珍存著他中學時送我的畫作,他在黑色硬卡紙上繪畫了中式打扮的超模雎曉雯(我中學時一度迷戀她的古靈精怪),畫功與現在相比當然稚拙,但仍可看出他骨子裏的創意和叛逆,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會畫出那樣的雎曉雯。我曾笑說:「你成名了,我可以拿去拍賣賺錢。」今時今日,我有點為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畢竟十多歲的我,已經看出了一位潛在畫家的 SINGULAR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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